由于項目普遍投資回報周期長、資金墊付需求大，“應收賬款”已然成為影響環保行業發展的一大頑疾。深溪咨詢數據顯示，2024年上半年，227家A股及港股環保上市公司應收賬款合計高達3496億元，同比大增15%；應收賬款占營業收入的比重，也突破了100%，來到了114%。
換句話說，上市環保公司目前的營業收入，已經多是應收賬款在支撐。
要錢難，環保企業夾縫求生
在此背景下，因為“要不到錢”陷入經營困境的民營環保企業，也在增多。比如不久前宣布退市的巴安水務。
據巴安水務披露，其2017年完工交付的六盤水水城河綜合治理二期工程項目，自2017年7月以后未收到業主支付的一分錢，導致近5億元無法收回、3億多未確權。另外，當地于2020年將巴安水務建成的項目采用TOT方式運營，出讓特許經營權30年，獲取18億元資金，但這筆錢最終并未用來支付巴安水務的建設款。
對此，巴安水務表示，由于大筆應收款長期得不到回籠，直接導致公司每股價格20個交易日低于1元，強行退市。
而回看巴安水務的業績報表，我們也能從中發現端倪。自2020年開始，巴安水務的運營就逐漸陷入危機，2020年至2023年相繼虧損了4.70億元、13.04億元、3.86億元和1.08億元。這基本與其提到的六盤水工程建設及回款時間線吻合。當然，造成一家優質環保企業退市的原因肯定是多重的，完全歸咎于某單一事件，也有失偏頗。
但可以肯定的是，日漸高企的應收賬款正在拖累環保行業，這已經成為從業者的共識，包括首創環保、碧水源、格林美、玉禾田、盈峰環境、僑銀股份等領域頭部上市公司也深受其擾。
首創環保稱，公司將緊盯應收賬款余額規模靠前的重點項目公司，推動形成常態化管理機制；碧水源稱，要一事一議，通過多種手段加大催收力度，積極回籠資金；僑銀股份稱，在承接項目前會重點摸底和評估業主履約情況和支付能力，從源頭降低欠款的可能性。
反映環保項目市場上，“搶抓快趕”的時代已經遠去，作為企業而言，承接項目正變得更加謹慎，能否及時回款已經是一大重要考量因素。比如考慮到市場環境變化、項目建設用地性質發生變化等客觀因素影響，深水海納決定終止原定30年合作期的昌吉州呼圖壁河流域生態綜合示范治理與綠色產業融合發展EOD項目，預算超過2.6億元。
另外，環保行業應收賬款問題已經引起了兩會的關注。2023年全國兩會期間，全國政協委員李書鵬就提交了《關于設立環保類項目資金專項賬戶的提案》，建議建立環保工程資金專項賬戶，通過第三方機構進行監管，確保環保資金專款專用，資金及時到位，提高款項支付效率，保障環保企業資金正常流轉。
陷入經營困境，環保企業訴業主案增多
為了加快回收應收賬款，環保企業已經在積極采取行動，通過關聯交易、保理融資、轉讓債權，以致對簿公堂等方式。消息面上，今年以來，環保企業起訴業主的情況屢屢發生。
9月30日，新安潔發布公告，宣布公司起訴河南省永城市崇法寺街道辦事處拖欠近2300萬元環衛服務費一案已獲永城市人民法院立案。據公告披露，在簽約“永城市城關鎮人民政府全域保潔服務項目”后，新安潔及其控股子公司按招標文件的要求完成各項內容，“但崇法寺街道以主要負責人員變更、疫情防疫優先等各種理由拖延簽訂政府采購合同”，甚至于2023年9月要求將服務費降低至45萬元/月，“嚴重損害新安潔及新永公司的利益”。
9月25日，中金環境發布公告，因建設工程合同糾紛，上市公司中金環境全資子公司華帆公司、磊源公司將清河縣城市管理綜合行政執法局、財政局、人民政府告上法庭。訴訟請求包括支付設計費、工程施工費、履約保證金等，合計約3.25億元(未含訴訟費)。目前法院已受理此案，但尚未開庭審理。
8月16日晚，萬德斯披露，公司就與周口市淮陽區城市管理局的服務合同糾紛向周口市淮陽區人民法院提起訴訟，并于8月16日收到法院《受理案件通知書》。起因是萬德斯與周口市淮陽區城市管理局于2021年簽署的《周口市淮陽區生活垃圾處理場濃縮液全量化處理服務項目服務合同》及2023年8月16日至2024年7月18日期間的續簽。萬德斯表示，截至目前，周口市淮陽區城市管理局分文未付，對方延遲付款的行為給公司造成很大損失。
“應收賬款表面看計入資產，但指不定哪天就成了壞賬變成不良資產。”一位曾接受《環境經濟》采訪的A股環保上市公司財務總監這樣說道：“萬不得已只好對簿公堂。”對于主要依靠項目生存的環保企業而言，因欠款走到上訴業主的境地，確實也是無奈之舉。
中央“重錘”出擊，系統部署
10月10日，我國第一部專門關于民營經濟發展的基礎性法律——《中華人民共和國民營經濟促進法(草案征求意見稿)》公開征求意見，將用于營造有利于包括民營經濟在內的各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法治環境和社會氛圍。其中明確要“加強權益保護”，要有針對性細化支付賬款規定，設置賬款拖欠協商調解處置程序等。
直至近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解決拖欠企業賬款問題的意見》，從頂層設計層面，對推進解決拖欠企業賬款問題作出系統部署。一方面，將加強政府投資項目和項目資金監管。定期檢查資金到位情況、跟蹤資金撥付情況；另一方面，將優化拖欠中小企業賬款投訴管理運行機制，建立全國統一的違約拖欠中小企業款項登記(投訴)平臺，合力解決拖欠企業賬款問題。
《環保圈》認為，如果說化解地方政府債務風險是“治本”，從源頭上解決“沒錢”的問題。那么出臺《關于解決拖欠企業賬款問題的意見》就是“治標”，直接對癥下藥。從架構上看，這些措施涉及到解決拖欠企業賬款問題的方方面面，是一整套的系統部署。作為“應收賬款拖欠的情況較為嚴重的行業”之一(另一個是綠電，資料來源：華創證券)，環保也將從中受益。
更早在2023年9月，國務院常務會議中審議通過《清理拖欠企業賬款專項行動方案》，省級政府要對本地區清欠工作負總責，抓緊解決政府拖欠企業賬款問題，解開企業之間相互拖欠的“連環套”，央企國企要帶頭償還。2024年4月，國務院總理李強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再次“研究健全解決企業賬款拖欠問題長效機制的舉措”，要求進一步提高拖欠主體違規成本，降低被拖欠企業維權成本，抓緊完善相關法律法規和工程價款結算、商業匯票管理等制度規定，堅決遏制“邊清邊欠”、“清了又欠”。
北京師范大學一帶一路學院正教授級研究員萬喆曾認為：“在拖欠賬款過程當中，民營企業往往處于弱勢，很容易形成‘三角債’，或者相當長的債務鏈條。”
總之，政策的“重錘”已經落下，身為環保項目主要業主，地方政府及國資國企將如何回應？這些措施最終成效幾何？讓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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